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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流·李新旺 鄰家院子里燃燒著一團火,鮮紅熾烈的火焰照亮了古老的院墻。它其實是生長在墻角邊的一叢茂盛的月季,深紅的花朵從春天開到臘月,濃濃的艷麗搖曳在風中,數(shù)百年如一日,從沒見過它御妝的時候。 空蕩蕩的院落顯然有些年頭。斑駁的墻皮一片片被風蝕剝落,黛青的屋瓦在每一個白天和黑夜追憶,大雜院熱鬧的過往,鵝卵石上排列有序的腳步漸行漸遠。石縫間野草青青,墻角處苔蘚碧綠。孩童追逐的歡笑,農(nóng)婦嬉戲的諢語,男人厲聲的斥喝,隨歲月的風塵,淹沒在滿地青翠的草叢。 一代又一代香火傳承,膨脹了鄰院族人的祖屋。門楣上依稀的墨跡已無從辨認,想象得出隱隱約約的字跡是這門族祖的希冀和厚望,后人紅紅火火的發(fā)達確也如他所愿。棄舊是因為立新,分離是因為發(fā)展,唯有這座院落恪守著萬古不變的忠誠,把寂寥和風霜刻寫在每一塊青磚綠瓦,敞懷迎送每一次月圓和月寂。依如墻角的月季,緊緊偎著它的依靠,把肢體投向永遠為它遮風擋雨的圍屋的懷抱。 艷麗的花枝不是沒有過出墻的念頭。墻外世界的廣闊和精彩多么誘人,閉鎖深閨的狹小和落寞多么幽怨,哪怕僅僅只是翹首凝眸也是一種慰藉。可它總是顫顫巍巍地沒能逾越身前的那道坎,一堵古老的圍墻。它縱然心有不甘,它縱然故扮嬌姿,引來群群鳥鵲和粉蝶圍轉(zhuǎn)它的紅顏,輕歌曼舞,偶戲歡娛。最終它還是把花開在院落,用紅唇印漬墻角的古樸。 花為悅己者開,它在懷念一位俏麗的佳人,一位懂它讀它賞它的知己。院子的西廂房住過一位美貌的少婦,每天清晨她都會站在吊角樓的懸廊對著鏡子梳理一頭沒膝的長發(fā),飄逸的風恣惹來廊前田地里勞作的農(nóng)民驚羨的眼光。佳人常常踱步來到月季花叢,俯首嗅一嗅它的芳香,深情地撫一撫它的嫵媚。順手摘一朵姻紅,卻不戴在頭上,只管拿在手里把玩,大概是不想落于俗套。“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風拂檻露華濃。 若非群玉山頭見,會向瑤臺月下逢。”我想這便是佳人異于常人,令人心馳神往之處吧。 幾十年過去,佳人不見,祖屋空余。遺失的歲月被掛上塵封的房檐,青草漫過卵石,苔痕爬進窗臺。陽光漠漠地照進這片幽靜的角落,一叢盛放的月季開滿墻角,伴隨閑釋的故宅老院沐過春夏秋冬。它習慣并喜歡人們稱呼它的乳名,一個詩意的名字:月月紅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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